【蔺靖】《桃源记》第二章 击缶而歌
前文【1】
第二章 击缶而歌
“琅琊山？”
萧景琰大惊。
坊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段话，琅琊山上琅琊阁，琅琊阁中居谪仙。并传说此人本是天庭仙人，获罪被贬凡间，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，还有起死回生的妙术，需助凡人化解人间苦难造福一方后，方能重回天庭。多少人曾跟着传说寻访，都无功而返。之前曹冥交给自己的地图，也正是往琅琊山去的。
蔺晨听后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这你都能信？我不过一江湖郎中。我若真是神仙，凭我的能耐也不会遭贬谪呢。”
“那此处当真是琅琊山？”
“当真是。”
“你当真不是那神仙？”
“你这人，我不说你偏要问，我说了你偏又不信。你究竟想怎么？故意刁难不成？”
“我也没那个意思。”萧景琰有点儿委屈地小声答道。
过了一会儿，萧景琰又开了口，
“那你为何救我？”
“因我认得你。”
“你怎会认得我？”
“我当然认得，我啊，从上辈子，上上辈子，上上上辈子，不，应该还要久，总之我认识你很久了。”蔺晨摇着扇子，暧昧地冲他笑。
油嘴滑舌。
萧景琰不想再于他争辩。想着要出去看看，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，实在觉得蹊跷便起了身，胸前的伤口确不怎么疼了，那个医术高明看来不是信口胡吹的。
他走至门前扶门而立，见屋前有庭庭前有水，他又回身仰头确见屋外有扁，上书琅琊阁三字。外面本是秋末，这琅琊阁却是春季，景琰觉着稀奇就问了他。
“这就觉着稀奇了？这地方灵气四季之景皆有，后山还有雪呢，刚不是和你说了要带你去瞧的么。”
“你刚刚说的是后山……”萧景琰欲与他争辩想到说起后山幼鹿是为了夸赞自己的相貌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“没正经。”
蔺晨“诡计”得逞笑了笑，从身后走来，为他披上一件披风。说他前几日受伤，虽然毒已经解了，但是失血过多气血还很虚还是不要贪凉的好。
“对了，我那马呢？”
“在马棚里，伤得厉害。”
“带我去瞧瞧。”
“明日吧。”
“不。我现在就要去。”
又往来几次，蔺晨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了马棚。
萧景琰抚着那马匹思绪万千。这马本是祁王萧景禹所赠，是罕见的双生，祁王府上的文官称此乃大吉之兆，祁王大悦，便赠了他与林殊一人一匹。只是如今，唯存此一匹了，更不知它此次带自己至此地，究竟是福是祸。
而后的日子，都如那庭前的流水般平静安和。
萧景琰自幼习武身体康健底子好，再加上蔺晨的草药调理，外伤好得很快，气色也一日日好起来。蔺晨说他不过一介江湖郎中，但萧景琰却觉得这琅琊山上的日子，当真是比做神仙还要快活，至少比做郡王要好。
蔺晨活泼好动，总是与他讲这样那样的奇闻妙事，有亲身经历的也有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。蔺晨总是喋喋不休，萧景琰就在一侧就安静地听着，眼睛像是贴在他身上似的，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每至清晨，蔺晨便以强身健体为由，邀他同上剑台舞剑，说只是健身又不是比武不必太过认真，却一直借此揩他的油，萧景琰倒也不怨他。
过午待景琰午睡起来，时而听闻他于庭中抚琴，乐声悠扬似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，时而击打陶罐，唱着他从未听过的调子。景琰想起庄周妻子故去，庄周鼓盆而歌的故事，便说与他听。说传说庄子的妻子死了，庄子不但没有伤感，还敲着瓦罐唱起了歌。
蔺晨竟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，收了笑脸，问他可相信这其中的道理。
萧景琰猜不透他这么问的意思，他只道他曾认识两个人，生死将他与他们隔开，将世人与他们隔开，将谣言与真相隔开。死亡带走了他们的功劳，带走了他们的名誉。
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。
“我问你可相信那其中的道理。生死只是不同形态的转换，死亡也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，你可相信？”
萧景琰不语。
庭中有清风拂过，带走了阵阵药香。
蔺晨再次敲击起陶罐。那都难称为乐器的民间乐器在这水环云绕的世外桃源作响着，真实而又虚幻。蔺晨忽地停下，再次开口，
“你之前说，你信了那谣言，要找琅琊山？”
萧景琰点头。
“其实是为了那两个人？”语气冷漠。
萧景琰有些惊讶，不明所以地回望他。
蔺晨合眼沉默了许久，最终起身拉着萧景琰行至纸墨处，神色凝重地提笔飞速写下五个字。
待他写完，见萧景琰呆立不动，只死死盯着那纸。
蔺晨心知道大许是被他言中了。他神色不悦甩笔而去，至于庭中时方停下脚步。
庭中的鸽子骤然振翅而飞，那么安静，唯有鸟羽振翅的声音腾空远去。
萧景琰忽然觉得，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生死交接的瞬间，与自己在一起的唯有心底的不甘和那越来越远的凡世的声音。
“先生可愿助我！！”
没有回应。
“先生让我如何相信！先生只是一个郎中！”
门外的脚步声同那些鸽子般渐渐远去。
萧景琰红着眼眶，像是要把那案子上的纸看穿一般。那纸上甩笔溅上去的墨点在萧景琰眼中好似快要干涸的血迹，染在纸中央那潦草的五个字上。
祁王 赤焰军
— 待 续 —
